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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沐霖的目光，未曾有过波澜，更未投向她，声音寡漠无常，“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叶晴，如果你是想用这个借口离婚，免谈。”
叶晴扯了扯唇角，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想要的，哪怕再痛苦，也决计不会放手。
叶晴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阿霖，我……”
叶晴下意识的，带着婚戒的右手，抚上了小腹。
方沐霖终于转过脸来，目光讳莫如深的盯着她，瞳孔深邃，倒映着虚弱的她。
叶晴言辞停顿，看着他却忽然不敢往下继续说了。
这个时候，再来一个孩子添乱，事情会变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她也不过刚刚“劫后余生”，在警局总共度过七十二个小时，那么长的煎熬里，叶晴几乎没闭过眼睛。
她不想用孩子来“绑架”方沐霖，也不想用孩子来“威胁”方家那些难以对付的角色，她只是想，这个孩子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出生，哪怕这个孩子的父亲，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没关系。
他的身影，忽然倾覆，黑色阴影将整个她笼罩，叶晴在他怀里垂眸。
头顶上方的男声响起，“不管你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都别想再逃，若是与你有关，就用你的下半辈子来偿还，若是和你无关，你没有理由不和我白头偕老。叶晴，放走你那么多年，是我做过做错的决定。”
叶晴咬唇，声音哑哑的，带着一丝笑意，“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好像还没有说过什么情话，现在你是在说情话给我听吗？”
用下半辈子偿还……
方沐霖看着她的头顶，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很轻的“嗯”，作为回应。
叶晴抬头，看着他在半明半暗光线下的眼睛。
——阿霖，我怀孕了。
迈巴赫驶入方家大宅，碾过被风雨吹打在地的梧桐叶，整个方家，沉陷在冷漠的白与黑之中，只有灵堂中间挂着的那副梁颖的黑白遗照，言笑晏晏。
方沐霖刚出了重车祸，面色苍白如纸，一身黑色大衣，凛冽似夜色，他带着叶晴，步伐快速的进了大厅。
叶晴跟在他身后，心里如同几千根针扎，她看着灵堂中央的水晶棺材，梁颖的遗体还没火化，不知是方老爷子的意思，还是方沐霖真的想调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可他真的不怕，如果结果不是他所想要的吗？
方老爷子一见叶晴进门，只啐口大骂了三个字，“扫把星！”
叶晴站在门口，没有反应，这已经算是好听的了吧？至少，方老爷子还没有指责她就是杀人凶手。
叶晴微微垂着脸颊，低眉顺眼，似乎真的像是做错事的媳妇，方沐霖却将身后的叶晴，一把拉到自己身边。
“叶晴，你没必要摆出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些强势和呵斥，可却真真切切的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前，在维护叶晴，在保护叶晴。
方老爷子却紧紧握着拐杖道：“方沐霖！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做老子的！你被这个女人迷了小半辈子的心智，你还要为了这个女人众叛亲离到什么时候！她就是方家的灾星！她一回来，你妈死了，你出车祸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迷途知返？是不是要等到我这个当爹的死了你才甘心？”
方沐霖双眼猩红，像是一只兽，他护在叶晴面前，“出车祸的事情和叶晴没有半点关系，而且，我敢确定，是人为！”
他言之凿凿的说个断定后，欧翎音和方沐深眼神抖了下。
方老爷子瞪着方沐霖，用拐杖指着叶晴，谩骂道：“就是这样一个在你出车祸昏迷不醒都不在你身边，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爱的？方沐霖，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叶晴腰背挺的笔直，一句话也没有反驳，方老爷子说的都对，她从来都不是个称职的妻子，更不是个模范方太太。
方沐霖出了车祸，陷入重度昏迷，她在伦敦，一无所知，甚至还在埋怨他不接电话。
叶晴也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的愧疚吗？显然不是。
“我脑子没坏，我要叶晴的一辈子！”
他的声音，清冷的没有温度，却异常铿锵有力。
方老爷子气的双手发抖，想抡起拐杖往他背上打，在抬起的瞬间，叶晴的睫毛颤了颤，从进了客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阿霖刚出车祸身体还没恢复，你不能这样打他。”
方老爷子就那么举着拐杖，顿住了动作，老爷子的目光愤怒的像是要吃了叶晴一般。
叶晴目光坚毅，方老爷子却忽然冷笑一声，“哼，你不是非要当方家的儿媳吗？做方家的儿媳，做错了的事情，就得有惩罚。”
方沐霖将叶晴拉到身后，“叶晴是我的妻子，是不是方家的媳妇从来都不重要。”
老爷子却兀自往下说道：“不管阿颖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事情都是因为你而起，沐霖心疼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护着你，藏着你，唯恐我们方家人动你半根头发丝，你若是真爱他，就接受这个家规，或许家规过去了，我能原谅你，方家的门，阿颖这辈子都没真的踏进来过，你以为，就凭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来？”
“或许伯母在死前，唯一的遗憾，就是这辈子都没能光明正大进方家的门吧。”
老爷子脸色又白又红，瞪着她，“你！”
叶晴不想再争辩那些对与错，如果真的要争辩，当初她离开那么多年，又是因为谁的干预？
是不是要将天地吵翻，事情才能得以平息？可成年人之间，吵架从来都没办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不是吗？
方老爷子看了一眼灵堂中央挂着的梁颖的遗照，眼底依稀隐痛，却是转身，决然上了二楼。
客厅里，剩下欧翎音母子，方沐霖和叶晴。
“你们两个，真是不孝！”
方沐霖勾了勾薄唇，“我孝不孝，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是什么态度？”
方沐霖幽凉目光审视着欧翎音，冷笑着道：“刹车失灵这件事，我会查到底，你们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欧翎音脸色一僵，“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方沐霖！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你以为你妈死了，就没人管教你了是吧？”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笑意，“我妈在的时候，就没管教过我，这件事，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这一晚，方沐霖站在灵堂中央，直到众人散尽，他仍旧孤身一人站在大厅中，不言不语。
一身黑色风衣，凛冽冷漠，站在他身后的叶晴，几乎不敢朝前靠近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沐霖终于转身，声音微哑的才对叶晴开口道：“你先上楼去休息吧。”
叶晴抿唇，想开口说些什么，方沐霖却只叫了一声：“刘嫂，带太太上二楼卧室休息。”
刘嫂从厨房里出来，微微倾着身子，态度恭敬道：“太太，这边请。”
叶晴转眸，看了屹立在客厅中的方沐霖一眼，终是跟着刘嫂上楼了。
到了楼上卧室里，叶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哪怕在这之前，她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没有闭过眼睛，眼睛下面出现了严重的黑眼圈，可她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门。
“太太，二少爷说您没吃晚餐，让我做了宵夜端过来给您。”
叶晴的确已经好几十个小时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胃部空荡荡的，大概是因为心思沉重，所以饿的浑然不知。
就像伤心过度时，人的味觉，嗅觉，异常迟钝一般。
叶晴掀开被子，下了床，开门去取了刘嫂手中的宵夜。
刘嫂淡笑道：“太太吃完不用端下来了，明早我会过来收拾的。”
刘嫂转身要下楼，叶晴叫住她，“刘嫂。”
“太太还有什么事情吗？”
“二少吃过没有？”
刘嫂微微叹气，摇摇头道：“许是因为二夫人的去世，二少爷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毕竟伤心过度，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二少爷刚出了车祸，身体还没康复，我怕他这样，站在灵堂里守着身体会吃不消，可我们也不敢去劝。”
叶晴咬唇，点点头，合上门的时候，心里如针扎。
她看着手里的宵夜，哪里有什么心思吃？
可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却不得不吃。
她吃了几口，胃部太久没进食，吃了没多少便饱腹了，叶晴一直想着站在灵堂守夜的方沐霖，他身体虚弱，再不吃不喝，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估计也吃不消吧。
叶晴终是辗转难眠，起了身，穿上衣服，下了楼。
方沐霖一如她上楼之前一般，屹立在灵堂中，目光波澜不惊，看不透什么大悲大哀，可叶晴却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难受。
男人和女人，天生便不一样，一个女人伤心的时候，会悲怆痛哭，可是男人或许是将所有心事都隐瞒在心底，独自承受那份疼痛和煎熬，那时，他们是最痛苦的。
叶晴走到他身边，看着灵堂中央挂着的画像，亦是不言不语，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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