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苗头

什么是理所应当？在潜意识中默认会发生的事，在发生之前，一定经历了漫长的蛰伏。是做生活的主宰者还是被生活流吞噬，往往就在一瞬间。

        事故的发生现场就在曾经的misscoffe前，这让宋汝春不得不有意识地怀疑些什么。一片狼藉，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警车，鸣笛声，哭嚎声。与来来往往，匆匆而过的行人仿佛两个世界。宋汝春走近了家属所在的地方，突然一阵强烈的痛感袭击了她的大脑。藏在那些人心中痛苦的声音像浪潮般冲宋汝春袭来。她掐着自己的大腿，艰难地向前走去。

        “你好，我是新报的记者。”刚才去附近的小店买了个马甲，还认真地画了个妆。看上去挺斯文的大妈很容易就信了。“遇到事故的是……”

        “我女儿。”

        “不好意思。”宋汝春低了下头，“她平时一直都坐这辆公交车？”

        “不是的。她到公司最方便的是6路。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坐了这辆。碰到这种事……”

        因为说话的声音没有可以降低，宋汝春这身打扮在人群中又格外明显，所以其他人也听到了。

        “我儿子也是，平时从不坐256。”

        “我们家也是。”

        一时间，许多人都站出来附和。宋汝春一一记录好。这么说，除了一位家属没有到现场的，几乎所有人都不是以平时习惯而搭乘256的。而那些平时习惯于搭256的人呢？比如宋汝春，估计也以各种理由没有乘坐。

        所有的所有都是由命运造成的吗？她感觉到自己包括这些丧失性命的人们啊，都在被一只巨大的手在操控。她想揪出这一切的一切的起源，可越往深处走她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宋汝春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挺好的。因为高中的一场意外，考了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但说出去也不会太跌面子。虽然父亲早早去世，宋汝白女士对她虽然算不上好，却也在自己能力的允许范围内，坦诚相对了。在一家规模可观的公司工作，虽然只是文员，可是她是喜欢做一些循规蹈矩的文字工作的。即使这样的她，她自己也知道，是配不上陈墨的。陈墨哥即使走过一些阴影，也能很快走出出来，活在阳光里，接受别人的尊敬和仰视。而宋汝春，与其说喜欢这种仰视的感觉，不如说习惯了这种仰视的感觉。

        受了太多的冲击，她只想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而前misscoffe的地下室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安静地方。果然，所有都变了，即使楼上开的已经不是那家熟悉的咖啡店，这里依旧一片荒芜，满是在黑暗里呆惯了的尘埃。

        地下室的最里面，不知道被谁凿开了一个小洞。有光漏进来，能透着光看着尘埃飞舞。电视剧里的男女主都喜欢在天台上谈事情。而宋汝春是那种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过习惯的人。自卑与怯懦是她的常态。

        她坐在角落里的砖头上，把记事本摊在怀里。开始复盘整件事，想在这许许多多的杂乱的事件里抽丝剥茧。陈墨说他是从2021年的12月24号穿越到了2022年的1月25号。并且之后就重复的过同一天。而我，陈墨的暗恋者宋汝春也进入了循环，一直在经历1月25号。在第八次，陈墨主动找上了她，然后，循环解除。也就是说循环的关键点不在她身上，而在于陈墨。他过去或者将来的经历应该就是这些乱七八糟无脑事件的导火索。

        而为什么陈墨的事会影响到宋汝春，这点她想不通。在陈墨眼里宋汝春应该就是个真真正正罩面都没打过几次的近乎不熟的陌生人吧。

        陈墨，安市人。却不是真正的安市人。父亲做科研工作，因为工作调动来到了陈墨母亲的家乡安市。在他初中时，父母离异，陈墨一直跟着有稳定工作的陈父。至于陈母的去向，即使是周围的人也很少知晓。但宋汝春知道，陈墨虽然一年很少同母亲见面，可一直把母亲林莺看的很重要。也会定期给生活费，用心准备礼物。

        所以，不好意思，打扰了，阿姨。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您应该也会以自己来证明他的存在。

        其实，林莺一直住在a市下的县城照县。开了一家小书店，却主要是卖一些不赚钱的二手书。“往事书店”，前尘往事不可提。林阿姨在心里到底给了陈墨一点位置。这是宋汝春第一次鼓起勇气走了进去，以前她一直只是在门口徘徊。

        “小姑娘，要找什么书？”

        “随便看看。”宋汝春知道单刀直入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随便拿起了一本老版的《时间简史》。拿着书“看”了一两个小时。只是动作表现得像翻书和看。脑子却在飞快运转着如何与林阿姨说话。“姐好漂亮，不知道有孩子了没？”关键时刻嘴得甜起来。

        林阿姨被逗笑了，“叫什么姐，得叫阿姨。我都有儿子了，说起来我儿子比你还大一点。他现在……”

        “继续说啊，姐。姐这么漂亮，儿子肯定很帅。”

        “看，他在门口。上班回来了。”

        一瞬间，宋汝春的呼吸都停掉了。她期盼了那么久的人，她以为已经失去，已经毫无希望的所有。逆着光就直直地站在她面前。

        “你好，我叫宋汝春。”

        “哦，你好，我是陈墨。”

        “我知道。”宋汝春小声说。她这时才打量起陈墨。他穿着一件城镇男性几乎人手一件的polo衫，随性的休闲短裤。朴实的打扮却一头银发。这种形象是以前的陈墨绝对不会有得，另一个时空的他永远穿西装打领带，板正的黑发。

        “老林，你还没把这个打发走呢？这个月第9个了。”脸倒是没变，远山眉，含情目，瘦削的鼻梁，薄情嘴。陈墨看到宋汝春一直盯着他看，脸上漏出微微厌恶的表情。以前的陈墨，绅士而克制，一直对宋汝春克制而礼貌。除了时间循环那几天，他们亲近过一点。

        她赶紧付完钱就走了。

        明明看到在另一个时空，他也过得很好，宋汝春就应该心满意足了。为什么宋汝春不满足。人啊，总是尝到一点甜头，经历过一点事情，便回不去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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