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传说
封顾城掌心温度偏高，干热的触感只有一瞬，便很快被人松开。
叶凡脑袋里揉了一团浆糊，他下意识往四周看，不清楚戴文有没有拍下刚才的画面。
他收回视线，又挖了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前面的队伍早已差出去几米，叶凡急忙追上。
叶凡嘴上说着吃不下，但几个冰淇淋球，没多会儿就被他消灭干净，炎热的感觉也一并消除。
封顾城接过他手上的空纸盒，并把纸递给他，“擦擦嘴。”
“要不你帮我擦？”叶凡眨眨眼，几分钟前他收到了戴文的消息，建议他们的互动再多一点，收集的素材越充分，将来用于整治那人的手段就越多。
叶凡凑到封顾城耳边，拽了拽他的衣角轻声说：“擦的时候，稍微热情点。”
封顾城表面不露声色，指节轻轻挑起叶凡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嘴角周围温柔擦拭。
叶凡乖乖仰着脖子不动，虽然目的是为了多留点照片，可他始终觉得这个行为愚蠢至极。到底得笨成什么样，还需要别人给擦嘴？搞得跟七老八十，生活不能自理似的。
“好了。”封顾城松开下巴，把叶凡捧着的空纸盒，还有手心的纸巾一并丢进了垃圾桶。
吃完冰淇淋，队伍也恰好排到了他们。上一拨惊魂未定、兴奋异常的游客依次下来，叶凡则头一个往里冲。
游乐园总能让他想起一些往事，但实际上，他从没来过游乐场，过山车也是第一次做，但他常和周柠去玩蹦极类极限游戏，这种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款过山车一组二十个人，叶凡坐在第一排，视野最好，封顾城就在他左手边。
工作人员确认所有人都扣紧安全压杠，准备启发前，叶凡这才留意太身边的男人，他不禁皱起眉头，“你没事吧？”
“没事。”
封顾城表情一如往常，但脸色惨白，双手紧握安全杠，根本不正常。
“你不会恐高吧？”
“没事。”
对方没承认，却也没否认，但这个状态已经十分明显，“你要不要取消……”
话音未落，大型仪器开始启动，这种时候停止自然来不及。
仪器正在缓缓上移，叶凡能看到对方轻微滚动的喉结，还有逐渐平稳的呼吸，他的脸色稍显恢复，恐高的症状似乎并不严重。
随着滑车到达最高点，速度逐渐放缓，直至在顶端区域停止。
封顾城全程闭眼，紧绷的手背爆着青筋，他似乎又开始紧张。
“要不要拉住我的手？”悬空的手掌在加速中左右摇摆，随后被一团温热紧紧包裹。
男人的掌心热烈滚烫，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车从最高点急速向下，而后转过几轮三百六十度的圆圈，顺着坡道向直道缓慢降速，握得发疼的手掌也随之疏松，但并没有松开。
游戏结束，安全压杠缓缓上移，封顾城睁开眼。
“怎么样，你还好吗？”叶凡难掩急切。
“玩得开心么？”封顾城平静转对他微笑。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事！”
叶凡全程都在关注封顾城，哪有心思管好不好玩。对于这种明显有恐高症，却非要逞强玩过山车的人，只会让人火冒三丈。
“我没事。”
“你逞什么能呢！”对方越说没事，叶凡的怒气就越大。
“没逞能。”
封顾城脸色惨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这人装傻充楞就不能有点底线，叶凡从座位上起身，“回去了，不玩了。”
他的手还被封顾城握着，后者反手一拉，又把人拽回了座位上。
封顾城松开他，弯曲的指尖划过鼻梁，带着哄孩子的口气，“小傻瓜，我没事。”
封顾城主动起身，回身又对他伸手，“走吧，去玩别的。”
叶凡蹭了蹭被摸得发痒的鼻尖，“谁让你弄我鼻梁的，下次不许。”
“好，下次注意。”封顾城看表，现在恰好是午饭时间，“饿了么？”
这个时间去餐厅，只会人满为患。而且，恐高的人刚做完过山车，应该没有胃口吧。“等等再吃吧。”
“嗯。”封顾城看着远处，“我们去玩摩天轮？”
叶凡：“……”
这人确定不是受虐倾向？
头一次见有恐高症的人，还要上杆子玩高空游戏的。
他抽风是小，作为他的金主，叶凡有权为他的健康考虑，“咱们不如玩点温和的游戏？”
“比方说……”叶凡指着几米外，放欢快儿歌的区域，“我觉得旋转木马和碰碰车不错，套圈和钓小鱼也行。”
旋转木马上，穿公主裙的孩子们天真烂漫，欢声笑语，一片和谐安全的景象。虽然这东西看着就很无聊，那也好过去摩天轮上受死。
“先陪我去摩天轮，等等陪你玩旋转木马。”
叶凡：？
是我想玩吗？我明明是陪你玩！
“你这人是不是带点受虐倾向？”否则叶凡根本想不通原因，明明恐高还非要玩，“你真不是有病？早点找大夫瞧瞧，对谁都好。”
封顾城并没有半点犹豫，“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这叫以毒攻毒。”
“哦，下次换个医生吧。”
这种说法都有人信？叶凡有理由怀疑，封顾城就是故意找个借口匡他。
可有些人执着起来，十头牛都拦不住，叶凡如果不陪着，今天就是他一人去赴死。
摩天轮是游乐场最高的建筑，看着近，实际的位置在场区的最尽头，而他们玩过山车的位置在门口。
两个人走了快半个小时，中途封顾城给他买了个手持风扇解热，叶凡的脚都要走废，终于来到摩天轮的游戏区。好在这个时间来玩得人不多，并不用排队。
叶凡靠在座舱一侧，边吹电扇，边扒着窗边看风景。
他时不时看两眼坐在他正对面的男人，随着转动距离升高，封顾城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显然这人还在逞强。
“干嘛非要大老远来做摩天轮？”叶凡举着风扇小声数落，“明明怕成这样。”
“我听说，如果两个人牵手越过摩天轮的最高点，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你也听说过这个？”这样的话题勾起了叶凡的兴致，“我小学的时候，也听我们班女生说过。”
当年，班里的女同学特别热衷于这个传说，很长一段时间，同班不少要好的朋友都会相约去坐摩天轮，再拉着手穿过最高点。
那时的叶凡又傻又单纯，同样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他也曾有个永远都不想分开的人。可惜的是，那个人有极其严重的恐高症，这辈子都无法乘坐摩天轮。
“这么幼稚的东西，你居然也信？”
“你不信了么？”封顾城的额头渗出些汗渍，发白的脸色，眼神却依旧坚定。
“我为什么要信？”
信任的人都会撒谎，更何况是个毫无科学依据的传说。这种无谓的相信，只会徒增自己的幼稚可笑。
“可我信。”
过午的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晒进来，密闭的座舱打不开窗，只有叶凡的手心的电扇还在吹。
关于信还是不信，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他不再是曾经的他，自己也不必执着于昨天的自己。
车厢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他们距离太阳的位置逐渐拉近，旋转的摩天轮正要滑向最高点。
叶凡避开对方的目光，摆摆手，“行了行了，这种事管他信不信……哎？！”
轻缓上升的摩天轮突然加速，车厢随着剧烈的摆动向前倾斜。身体摇晃，电扇脱离，失去平衡的叶凡撞进男人怀里，被人紧紧扣住手心，护在身前。
失控的加速在几秒内戛然而止，轻微摇晃的座舱传来广播声。
“各位游客，非常抱歉通知您，刚才因系统故障，座舱出现了短暂的颠簸晃动，现已完全恢复，给您的游玩带来不便我们深表歉意。游戏结束后，该趟次所有游客均可无条件申请退票，祝您生活愉快，阖家幸福。”
“没事吧？”摩天轮顺着最高点缓缓下落，封顾城松开他的手，轻拍叶凡的后背安抚。
“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惊魂未定的叶凡后退两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并捡起掉落的手持风扇。
双腿发软的他和镇定自若的封顾城形成鲜明对比，“你这太奇怪了，恐高却不怕死。”
封顾城只是轻微扬了下嘴角，“一会去玩旋转木马？”
可叶凡根本不想玩幼稚的东西，他揉了揉肚子，“还是去吃饭吧。”
从摩天轮下来，他们直径到来到最近的快餐厅。
此时餐厅内的顾客不多，但也没有多少空座位。
他们点了两份套餐，坐在靠玻璃窗的位置。
这个时间，外面的太阳依旧烤得热，却丝毫没有削减游客的热情。身着不同卡通主题服装的游客和工作人员，穿梭在游乐场的每一个角落。
叶凡蘸了根薯条塞进嘴里，贴着窗口寻找戴文的影子。
“您好，可以打扰二位几分钟吗？”
两名身着洛丽塔连衣裙的少女，一个拖着餐盘，另一个举着立拍得相机，站在他们桌边。
举托盘的少女说：“请问，二位是情侣吗？”
“是。”叶凡不假思索。
戴文正在外面录像呢，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我们店内有拍合影，赠送手工情侣饼干的活动，两位要来参与吗？”女孩笑着说：“每拍一张合照，就可以换得一对情侣饼干哦。”
饼干有半个手掌大小，两块一组装在透明的袋子里。有五种花样和颜色，搭配不同的游乐场主题。
叶凡看着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饼干，“我能五个全要吗？”
“可以，但是要留下五张照片呢！”
叶凡咬掉薯条，擦了擦手，“来，拍吧。”
封顾城坐在他对面，叶凡特意把身体靠近桌板，胳膊肘搭在上面，对封顾城竖起剪刀手。
“请问，两位真的是情侣吗？”拿着相机的女孩被叶凡逗笑，“不是也不用勉强哦，我们这边非情侣也有其他礼物送的。”
起初，叶凡不过是为了演戏随口承认，但被人大庭广众揭穿，反而让他面子过不去，便嘴硬道：“我们怎么不是情侣了？”
叶凡被惹得有点恼火，他推了推封顾城，声音也变得黏糊糊的，“老公，她说咱们不是情侣。”
“老公”两个字在封顾城心口盘旋，轻飘飘地起，慢悠悠地落。
他扣住叶凡搭上他小臂的手，对女孩说：“我们是合法伴侣，最近刚办完手续。”
叶凡直勾勾盯着封顾城，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人是怎么做到，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找到一个高段位的合作对象，是件多重要的事，再说下去，我自己都要信了。
他可太会了！
“抱歉抱歉，两位小哥哥别介意呀。”女孩把一块包装精美的软糖递给封顾城，“这个是歉礼，麻烦两位稍微亲昵点，一共要拍五张照片哦。”
封顾城手心攥着糖，转向叶凡，“来我这儿。”
为了不露馅，叶凡乖巧又听话，依言坐在封顾城那侧的沙发座上，再次竖起他的剪刀手。
“这位小哥哥，你真的很喜欢剪刀手。”女孩对着镜头咔嚓一声，“那就满足你。”
叶凡硬挤出僵硬的笑容，可他越想越不对劲，自己为什么要为几块饼干这样？
他是买不起吗？
女孩甩了甩即出的照片，“你们好般配啊，真好看。”
叶凡不信，他都笑僵了，能好看到哪儿去，“给我看看。”
照片上，叶凡坐在靠前侧的位置，伸出剪刀手对着镜头微笑，封顾城则在他身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停于他扬起的嘴角上。
只看照片给人感觉，这个男人在意的，只有他眼下的人。
叶凡捻着照片，好像确实不难看。
“两位小哥哥，我们继续吧。”女孩举着相机眨了眨眼睛，“可以再亲密一点哦。”
叶凡站起身，焦头烂额，“怎么才能更亲密？”
封顾城仍靠在座位上，对他勾了勾手，“过来。”
叶凡就站在封顾城的身边，再往前走一步都要挤在他身上了，“我还能往哪站？”
“我有个方法。”
“什么？”
“过来点，我告诉你。”
“我已经很近了，还怎么过来。”
封顾城单手握住叶凡的小臂，后者身体倾斜，一不留神就坐在了封顾城的腿上。
在女孩的尖叫和快门声中，再次定格了两组画面。
女孩激动道：“两位可以继续哦。”
封顾城的腿很有力量，叶凡坐在上面也挺舒服，可想到还有好几张，他就脑仁疼。
女孩开始出主意，“小哥哥，可以给你老公喂糖吃哦，顺便给我们的糖果打个广告嘛。”
“都是纯天然手工制作的水果糖，没有任何添加剂，喜欢的话，还可以买一些回家吃哦。”
叶凡从封顾城手心接下那枚米老鼠形状的软糖，他撕开包装，靠近封顾城嘴边。
就着叶凡的方向，封顾城低头含下。
叶凡好像没听到快门声，也不知道到底拍好没有。他觉得尴尬，就随口问了句，“好吃吗？”
“嗯，你要尝尝么？”
叶凡耳边充斥着两个女孩的尖叫声，本来没乱想的他，脑子也开始混沌不堪。
他看着唯一含在封顾城嘴里的软糖，神奇的大脑开始天马行空。
他说让我尝尝，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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